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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北京不向北》—第二章暗流(二)
作者:伍岳風 時間:2007-11-26 字體:[大] [中] [小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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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你還好意思說人家呢?”徐向東白了趙巖一眼,又把頭轉(zhuǎn)向其他幾個“狐朋狗友”,無可奈何地說,“你看看,你們都把我?guī)膩砹?全他媽跑題了——咱談的是電視欄目!欄目!你們一會兒廣告,一會兒電視劇的,都跑到西方極樂世界去了!同志們哪,我看你們真應該去醫(yī)院檢查檢查了,都有病是怎么著?這都是什么理解能力呀?”
葉小晶捂著嘴在旁邊已經(jīng)笑得直不起腰來了。
王天成他們仨一愣,互相望了一眼,就像什么事都沒發(fā)生,徐向東剛才說的壓根就不是自己一樣。
王天成拍拍徐向東的肩膀,理直氣壯地說:“不是我批評你,你到是早說呀!你看看,白白浪費了大伙兒這么長時間我們都沒說什么,一會兒你得請大家去酒吧!”
“向東,不是我說你,這年頭誰沒病?我們要是正常人還能陪著你在這瞎耽誤工夫嗎?天成提出的意見你必須得接受!”
“沒錯,這人啊,犯一次錯誤不難,難的是犯一輩子錯誤!我覺著你現(xiàn)在要改的話還來得及……”
徐向東雙目圓睜,怒不可遏地瞪著他們仨:“怎么著?弄了半天還是我錯了?!”
“我們錯了,我們錯了,行了吧!一會兒哥們兒請徐老師及諸位大俠喝酒賠罪還不成嗎?”張建軍滿臉漲紅地嚷嚷著。
徐向東馬上轉(zhuǎn)怒為笑,面帶贊許地拍了拍張建軍的腦袋:“小鬼,這還差不多……”
“我覺得你要是策劃一個新欄目的話,必須要獨樹一幟,與眾不同!焙芫脹]有吭聲的葉小晶突然開口了。
“唰”地一聲,眾人的目光齊齊轉(zhuǎn)向了她。
葉小晶把手里把玩的那根飲料吸管輕輕地放在了桌上,看了眾人一眼,然后平靜地說:“可以借鑒現(xiàn)有成功電視欄目的模式,去其糟粕取其精華,但絕對不能一味模仿,最重要的一點就是——要有抓人的東西,要形成自己的特色……”
從那條著名的酒吧一條街出來,張建軍就開著他那輛除了喇叭不響剩下哪都響的“新聞采訪”車,拉著他們在午夜的街頭上游蕩。
在經(jīng)過一家酒吧門口的時候,趙巖突然伸手向外邊指去,口里大聲喊道:“哎!你們看,那不是演小丫鬟的那個女演員嗎?對了,那電視劇叫什么名字來著?”
眾人也一齊探出腦袋向外觀望,只見一個帶著黑色墨鏡的女人,神色匆匆地在幾個身形健碩膀大腰圓男子的簇擁下進了酒吧的大門。
“還真是她,聽說這人還出了本書呢!”王天成收回目光,略顯驚訝地說了一句。
徐向東乜斜了一眼,不以為然地說:“真是少見多怪!名人出書也不是什么新鮮事兒呀?”
“這些人哥們兒見得多了,就因為人家是名人,當然就可以隨地大小便,你想不名利雙收人民都不答應。”張建軍扯著破鑼一樣的嗓子,在座位上喊道。
“就她還算名人?”王天成張大了嘴,不由瞠目結(jié)舌地呆在了那里,“充其量就是跟觀眾混一臉兒熟。十二億人民至少有十一億沒印象,剩下的那一億里還有半億叫不上來什么名字。你們說,這樣的名人哪找去呀!”
“這就不錯了,雖然沒演過讓觀眾耳熟能詳流芳百世的佳作,可至少人家還按套路出牌。你沒見過那些練‘九陰白骨爪’的呢!”張建軍興致勃勃地接茬道,“什么吸毒的,嫖娼的,靠緋聞搏出位的,還有一些徐娘半老的主兒,也非得摻和進來搗亂,把臉上的褶子熨熨,或者干脆做一整形手術,哭著喊著非要搭上青春偶像劇的末班車。你們說,這不是有病嗎?”
“其實名人也不容易,你得允許人家立牌坊,誰也不能一條道跑到黑呀?”徐向東像看破紅塵的得道高僧一樣,嘆了口氣,“其實名人當了‘婊子’之后,自然會有人爭相恐后連哭帶鬧地為他們立個牌坊,人家也是身不由己。”
“沒錯!譬如,出幾本矯揉造作無病呻吟的寫真集來吸引眼球,再不就出幾盤既不叫好也不叫座破唱片糟踐糟踐藝術,還美其名曰全面發(fā)展,能把戲演明白就不錯了!睆埥ㄜ娨材筒蛔〖拍唤(jīng)心地補充了一句。
“你們說的都是什么呀?亂七八糟的?”趙巖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們幾個。
徐向東指了指張建軍:“你聽不明白就問建軍,讓我們張大名記給你掃掃盲……”
眾人又有說有笑地胡侃了一會兒,王天成突然指了指前面的一個十字路口對張建軍說:“在前面靠邊停一下,我下車打的走吧!別人我不管,你負責把女同胞安全護送到家!彼醚劬︻┝艘幌氯~小晶,她閉著眼睛好像已經(jīng)睡著了。
“費那事兒干嘛?我直接把你送回去就得了唄!”張建軍一臉不耐煩地說。
“讓你停你就停,北京這么大,要等把咱這些人全送到家,天就該亮了。”王天成催促道,“快點停車!
“這里就屬你最難伺候,天這么晚了當心女流氓!”張建軍一腳剎車踩下去,車子乖乖地停在了路邊。
王天成下了車,向張建軍他們擺了擺手。面包車長鳴了一聲,便繼續(xù)向前方駛?cè)ァ?BR>
他點了一支煙,在空曠的街路上踽踽而行。王天成現(xiàn)在的思緒有一些混亂,通過今天的接觸,他覺得葉小晶真的很不簡單。她對廣告,對電視,有著自己一套獨特的理解方式,更準確的說是一種創(chuàng)造性的思維方式。對于目前的“精藝廣告”來說,的確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,但公司目前的這種狀況……
忽然,面包車在離王天成大約三十米的地方停了下來。
葉小晶竟然從車上跳下來回頭向王天成跑去。
“師父,我陪你一起走吧!”葉小晶的臉上泛著快樂的紅暈,像一只小燕子一樣飛到了王天成的身邊。
王天成抬頭一看是她,便放緩了腳步,目光依然望著前方,不急不緩地說:“以后別管我叫師父了,我還沒答應收你這個徒弟呢!”
“那還不是早晚的事嗎?”葉小晶邊說邊去拿王天成手里的公文包,“師父,我?guī)湍隳冒桑 ?BR>
王天成沒有絲毫的謙讓,而是理直氣壯,大大咧咧地把手里那個又大又重的公文包交到了葉小晶手上,自顧自地邁開大步向前走去。
“師父,等等我!”葉小晶肩上挎著自己的背包,手里又拎著王天成那個大包,樣子非;貜暮竺鏀f了上來。
“你是怎么到公司來的?”王天成看似漫不經(jīng)心地問了一句。
“我是直接投的簡歷!比~小晶毫不遲疑的答道。
王天成稍稍怔了一下,隨即面帶微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葉小晶:“可做的事情多了,你為什么非要選擇廣告這個行業(yè)呢?”
“因為熱愛,因為我想成為一個真正的廣告人!”葉小晶的臉上充滿了一種對未來的美好憧憬。
“那你覺得什么才是真正的廣告人?”王天成饒有興致地繼續(xù)問道。
葉小晶眨了眨眼,稍稍思索了一會兒,然后抬頭看著王天成:“就是大衛(wèi)•奧格威、威廉•伯恩巴克,約翰•卡普斯那樣的人。”
王天成驀然停下了腳步,借著月色目不轉(zhuǎn)睛地凝視著葉小晶。
夜空中,月光如水。皎潔的月光淡淡地灑在她的臉上,映出一絲朦朧的輪廓,那雙會說話的大眼睛里似乎透著一股與生俱來的堅毅。午夜的微風輕拂著她的長發(fā),使她顯得更加的清新動人。
葉小晶見王天成直勾勾地盯著自己,忙用手理了一下頭發(fā),略帶羞澀地低下了頭。
王天成收回目光,從葉小晶手里拿回了自己的皮包,又邁步向前走去:“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夢想這本無可厚非,可現(xiàn)實畢竟是殘酷的,有時殘酷的不得不讓你被迫放棄夢想。”
葉小晶眨了眨眼睛,若有所思地說:“或許夢想對每個人自己來說都重要無比,可對別人都那么微不足道吧?”
王天成愣了一下,抬起頭看了看繁星滿天的夜空,漫不經(jīng)心地問道:“你知道都什么樣的人深更半夜才回家嗎?”
葉小晶想了想,瞪著大眼睛,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搖了搖頭。
“半夜回家三種人:妓女、嫖客,廣告人!”王天成笑道。
葉小晶先是一愣,隨之便大笑起來。
“還有一個順口溜,也是夸廣告人的!”王天成忍住笑,一本正經(jīng)地說,“吃得比豬都差,起得比雞還早,睡得比小姐晚,掙得比民工少,老得比誰都快,聽著比誰都好!”
葉小晶邊笑邊說:“師父,你可別嚇唬我,一會兒回家睡覺該作惡夢了!”
“那你這膽子還真夠大的!一般人聽了我這番話早就被嚇得睡不著覺了!蓖跆焱nD了一下,表情嚴肅地說:“想當廣告人你要先做好心理準備。因為在某種意義上來說,做廣告其實是一種體力勞動,要想成為廣告人,體力一定要異常驚人,得能熬、能挺、能堅持,要不幾個通宵下來,能不能活著就是一大關,就更談不上當什么真正的廣告人了!
“你放心吧!我早就有思想準備,”葉小晶大義凜然慷慨激昂地說,“我生是廣告圈的人,死是廣告圈的死人,就是被埋在墳堆里那也是廣告圈的尸首!
“既然你有這份決心,看來中國的廣告界有希望了!蓖跆斐芍M莫如深地看著他,“你還有一個非常重要的任務,甭管你以后去哪個部門,只要還在廣告圈混,就要盡一切力量杜絕惡俗廣告的出現(xiàn),以免強奸廣大人民群眾的眼睛!
“什么?惡俗廣告……”葉小晶瞪著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看著他。
“這么跟你說吧……”王天成沉吟了一下,繼續(xù)說,“廣告做的俗一點兒這大家都能接受,可千萬別惡俗,惡俗的東西讓人大跌眼鏡不說,而且準保反胃。”
“那你覺得什么是惡俗?”
“假裝高雅就是惡俗!”王天成斬釘截鐵地說道,“給你舉個例子,看過‘大漬洗衣粉’的電視廣告吧?”
葉小晶眨了眨眼睛,用力地點了點頭:“地球人都看過!
“看過就好,這篇廣告惡俗指數(shù)至少三個星。你就看那畫面,某‘光頭’影星裝模作樣搖頭晃腦的,一會兒在東家神侃,一會兒又流躥到西家閑聊。四十多歲的年紀還裝嫩不已,廣告里那些家庭主婦也一個個就跟弱智似的,還沒見他怎么忽悠,就紛紛表示由衷的支持。接下來的一試,果然厲害——有大漬,沒污漬!”王天成停頓了一下,又接著兀自點評道,“就這廣告跟舊社會天橋賣狗皮膏藥的一比那可差遠了,人家雖然自賣自夸,但人家至少敞亮,至少專業(yè)。借用電影《瘋狂的石頭》里面的一句臺詞,‘干我們這行,有智商才能上檔次!’一定得送給那些惡俗廣告的創(chuàng)意人共勉!
葉小晶不由自主地笑了,銀鈴般的笑聲響徹了夜空。
“要是這么說,我也給你舉個例子!彼O铝四_步,煞有介事地說道,“有一天我看視,畫面是一個花白胡子的外國人站在一個山谷旁,用生硬的中國話向山谷對面的朋友打招呼:喂,你好嗎?一開始還覺得這聲音底氣十足,可直到后來才恍然大悟——原來他不是喊對面的人,而是喊自己的肚子——胃,你好嗎?!”葉小晶一邊說一邊捂著自己的肚子,學著廣告中的樣子。
“惡俗指數(shù)四星級!蓖跆斐蓮娙套⌒,“你說的這個廣告我看過,用老外來忽悠中國人,真是太有才了。中華民族的語言文化如此博大精深,諧音居然也能用來如此這般扯淡,我真是服了這些人了!”
“那……有沒有五星級的?”葉小晶笑著問。
“有道是有……”王天成撓了撓頭,“就是有點兒不太好意說……”
“你快說吧,有什么不好意思的……”葉小晶拉著他的袖子,撒著嬌不依不饒。
“那好吧!”王天成輕輕地拽回了自己的衣袖,然后目視前方邊走邊說,“是一對歌星夫婦拍的,我一說你準知道,廣告是語是‘女炎潔,洗洗更健康’。本來是一個消費者有些隱諱的商品,還理直氣狀地用一種唯恐天下人都不知道的方式說出來,惡俗指數(shù)絕對夠得上五星級吧?”
王天成說完,有意無意地瞟了一眼葉小晶。
葉小晶能夠感覺到自己的耳朵有點微微發(fā)紅,她沒有直接回答,而是默不作聲地低頭走著。
過了一會兒,她抬起頭,若有所思地說:“你放心吧師父,我一定答應你。廣告惡俗一點不是錯,可拿出來嚇唬人就不對了!
王天成笑了笑沒吭聲!
葉小晶又拽住了他的衣袖,調(diào)皮地問道:“那你……是不是同意收下我這個徒弟了!”
“都這么大人了,別拉拉扯扯的。”王天成故意賣著關子,“你的志向這么偉大,我哪敢收你當徒弟呀?要不還是你給我當老師得了?”
葉小晶噘著嘴,露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,用低低的聲音喃喃地說:“師父,求求你了……”
“跟我能學出什么好來,你就不怕被我?guī)牧??BR> 葉小晶腆起胸脯作出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:“那我就破罐破摔——當個一臭萬年的廣告人!”
王天成指了指自己的衣袖:“那你現(xiàn)在趕緊先給我簽個名吧!萬一等你出名那天該不認識我了!
“你放心吧師父,我出名那天肯定讓你當我的經(jīng)紀人,所有和我有關的事都你定!”
王天成老氣橫秋地笑道:“看你這分孝心的份上,我也受受累,也嘗一回當人老師的感覺!”
“說話算數(shù)?不許騙人!”葉小晶煞有其事的伸出小拇指,“咱們拉勾!”
王天成看著她搖了搖頭,無奈地伸出手。
“拉勾上吊,一百年不許變……”葉小晶嘴上邊說,邊晃動著倆人勾在一起的手。
王天成望著眼前的情景,猛然間有了一種闊別已久的朦朧與悸動。那種感覺似曾相識,又仿佛從未經(jīng)歷。那份早已逝去的愛就在那一瞬間蘇醒,一種莫名的溫暖在不知不覺地向全身蔓延。王天成的目光恍惚了,剎那間,眼前的葉小晶仿佛幻化成了那個讓自己曾經(jīng)浮想聯(lián)翩、魂牽夢縈的初戀……
“師父,你沒事吧?”葉小晶睜大了眼睛看著他。
“噢,沒什么!”王天成匆匆松開了手,自言自語地說,“我在想,這世上還有什么東西是不會變的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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